中国商报（记者 王立芳）2022年1月江苏徐州丰县“八孩铁链女”事件引发社会巨大关注，社会各界对严厉打击拐卖人口犯罪、保障被拐妇女儿童权益的呼声久久不绝。全国政协委员、北京市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刘红宇对中国商报记者表示，今年自己的提案中有三份聚焦这一议题：建议对拐卖妇女儿童实施“买拐同罪”，法院对审理被拐女性婚姻家庭案出具专门司法指导意见，同时对采集首次登记户口人员DNA信息的做法进行试点推行，从根本上铲除人口拐卖土壤。

全国政协委员、北京市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创始合伙人刘红宇（受访者供图）

“买拐同罪” 罚当其罪

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条规定，拐卖妇女、儿童的，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情节严重的最高可以到死刑；而对于收买被拐卖的妇女、儿童的，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规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者管制，如有强奸、非法拘禁、故意伤害等情形，则按照相应罪名处罚或数罪并罚。

然而刘红宇经过研究公开的裁判文书发现，对收买人口犯罪的处罚畸低现象普遍存在。她以“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罪”为关键词，检索到2009年至2022年期间共计503个一审案件，其中仅有33个案件对收买被拐卖妇女的罪犯追究了强奸罪，占所有收买被拐卖的妇女罪案件的6.6%，却分别有51个案件明确提及被拐卖妇女生育了子女、47个案件明确提及被拐卖妇女怀孕。

“众所周知，大多数罪犯收买被拐卖的妇女，就是为了生育，而这样的情况下犯罪分子肯定会与被收买的被害妇女发生性行为，这样发生的性行为也几乎不可能取得被害妇女的同意。然而这503个案件中，竟然有94.4%的罪犯没有被追究强奸罪，哪怕已经生育子女或致使受害人怀孕。”刘红宇表示。

刘红宇认为，收买被拐妇女不仅是一项单独的犯罪，更是之后发生的强奸、非法拘禁、故意伤害等犯罪行为的前罪，是一系列侵犯妇女犯罪链条的首要环节。对于后续犯罪经常面临证据不足、难以定罪的客观现实，刑法有必要提高收买被拐妇女的法定起刑，将后续犯罪的刑事责任前置，以震慑犯罪、罚当其罪。因此她建议，参考刑法第二百四十条之规定，修订刑法第二百四十一条对收买被拐卖妇女、儿童犯罪的量刑，实现“买拐同罪”。

被拐女性离婚“特案特办”

随着丰县“八孩铁链女”事件的发酵，部分法院判决被拐女性不予离婚的判决书被披露出来，被拐女性婚姻纠纷问题随之进入公共讨论议程。

刘红宇表示，由于被拐妇女本身文化水平不高，无法及时行使权利，被拐卖、被迫结婚的时间久远难以取证等多种原因，使得在一些案件中被拐女性不仅难以离婚，相关合法权益也都难以保障。而她也了解到，相当一部分的被拐女性正是因为没有财产，无法负担抚养子女的费用，无法取得子女抚养权，回到原籍难以维持生活，才愿意留在收买她的家庭，甚至“谅解”收买她的“丈夫”。

刘红宇认为，因被拐女性缔结婚姻的特殊性，不应将其诉求视作一般婚姻家庭案件简单对待，建议人民法院出具专门的司法指导性意见，来处理被拐女性及其子女婚姻家庭关系，在确认女方系被拐卖妇女的情况下，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其合法权益。

具体做法为，对于确认婚姻效力纠纷的案件，法院应当按照女方意愿判决婚姻效力；对于离婚纠纷案件，法院应按照女方意愿判决是否离婚，并在财产分配、离婚损害赔偿方面明确照顾女方利益，对于离婚后生活困难的被拐妇女，还应及时协调民政部门及社会救助机构，展开救助帮扶；对于子女抚养纠纷案件，充分保障母亲抚养意愿（十周岁以上子女单独询问其意见），并协调给予相应救助；对于赡养纠纷案件，人民法院可以认定女方对男方父母没有赡养义务。

试点采集DNA录入户口

悲惨个案的背后，是我国依旧不容乐观的拐卖人口犯罪形势，如何从根本上彻底铲除人口拐卖的土壤，是民众的殷切呼声。

因此，刘红宇建议，修订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》等相关法律法规，授权相关部门试点推行对首次登记户口人员采集其DNA信息的做法；试点在公安机关设立户籍基因特征库，用于处理强制采集的个人DNA信息，并增拨专项经费予以保障；研究制定关于户籍基因特征库设立、管理、运营、安全保密等详细配套规定，严格落实，保障公民合法权益。

“对首次登记户口人员设立户籍基因特征库，有利于快速获取人口拐卖案件的线索，有力震慑犯罪分子，也能快速辨明人员身份，打击冒名顶替、履历造假等相关犯罪行为。”刘红宇表示，随着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数据安全法》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》的颁布，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常态化防控措施的实施，当前设立户籍基因特征库的法理与伦理条件已具备。

中国商报记者了解到，今年是刘红宇担任全国政协委员的第15年，其任职期间累计提交涉及司法、教育、养老、就业、住房等十余个领域提案近百件。2022年，除了深度关注拐卖人口犯罪及被拐妇女儿童权益保障议题外，她还带来了加快个人破产立法、完善预防性公益诉讼相关司法解释、完善公安机关接报案制度等三项提案。